那团幽蓝色的火焰在楚牧元掌心跳动，它没有惊人的灵压，也没有灼热的温度，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、纯粹的哀伤。

那是【昔时镜】。

一枚由楚牧元半个灵魂铸就的钥匙。

此时，林清寒手中的冰魄剑再次抬起。周围的风雪骤然停滞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剑的锋芒。

第二式，断念。

这一剑不再有丝毫迟疑，剑尖直指楚牧元的眉心，那是神魂寄居之所。太上忘情道的霸道剑意封锁了上下左右所有的退路，空气被冻结成实质的枷锁。

楚牧元动了。

他没有退，也没有躲。在那死寂的眼神驱动下，这具残破的躯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，双腿猛蹬地面，竟迎着那必杀的一剑冲了上去！

全场哗然。

“噗嗤！”

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刺耳。

在剑锋即将刺入眉心的刹那，楚牧元凭借着念兵【离恨】对杀意的极致感知，微微偏转了头颅。

冰魄长剑避开了眉心，却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左肩，从后背透出。

极度的深寒瞬间炸开，楚牧元感觉半个胸腔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，心脏剧烈抽搐，视野阵阵发黑。

但他没有停。

他反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，完全无视手掌被割裂的剧痛，借着长剑贯体的势头，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，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向前一拉！

这疯狂的举动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归零。

这一刻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
楚牧元甚至能看清林清寒那双空洞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——浑身浴血，面无表情，像个死人，却又比任何活人都更具冲击力。

他抬起满是鲜血的右手，掌心那团幽蓝色的光芒早已蓄势待发。

在这咫尺之间，在这生死的夹缝里，他将手轻轻按在了林清寒光洁的额头上。

就像很多年前，他在梨花树下为她拂去花瓣那样温柔。

“叮。”

一声轻柔得近乎幻觉的脆响，在两人的识海深处同时炸响。

并没有想象中的能量风暴，也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。

那团幽蓝色的光芒在接触林清寒眉心的瞬间，便如水滴入海，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。

【昔时镜】，发动。

林清寒原本僵硬如铁的身躯猛地一颤。

在她被《太上忘情录》层层封印的识海深处，一面镜子凭空浮现，然后轰然破碎。

无数画面碎片如洪流般冲垮了那道冰冷的大坝。

那是剑冢里少年倔强的眼神，是上元节灯火阑珊处的牵手，是他在家族废墟中绝望的哭泣，也是他刚才为了唤醒她，亲手将自己灵魂撕裂时的惨烈嘶吼……

所有的记忆，所有的情感，在这一刻带着滚烫的温度回归。

现实中。

林清寒那双如万年寒潭般死寂的眸子，骤然泛起剧烈的涟漪。那是震惊、是痛苦、是心碎，更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与爱意。

她看着面前这个为了唤醒她而把自己变成“空壳”的男人，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。

“牧……元……”

她的嘴唇颤抖着，发出了一个无声的音节。

高台王座之上，正满怀期待等着收割“无情道果”的顾长明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
手中那只名贵的灵玉茶盏“啪”的一声被他捏得粉碎。

他猛地站起身，死死盯着刑台中央那两道紧贴的身影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怒。

那幽蓝色的光芒根本不是什么魔兵雏形！那竟然是专门针对神魂封印的解咒之物！

“好胆！”

顾长明怒极反笑，周身灵气暴动，化作实质的风暴席卷而出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只已经被他逼入绝境、连灵魂都残缺了的蝼蚁，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完成了一次绝地翻盘！

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在高台上方疯狂凝聚。

林清寒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，她眼中的泪水瞬间蒸发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的寒光。

她没有拔出刺在楚牧元肩头的剑，反而借着剑身的遮挡，左手闪电般扣住了楚牧元的手腕。

一道急促而焦急的神念，顺着接触的肌肤传入楚牧元依然有些浑噩的脑海：

“师尊修魔！借力……快走！”

下一瞬，林清寒身上的气息变了。不再是刚才的冰冷死寂，而是一股疯狂燃烧的爆发。

顾长明的雷霆一击已在弦上，这已经是死局。

除非……有人能把这个局，搅得更乱。